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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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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最穩妥的宋嬤嬤看家, 以應付有近十成可能的事後調查, 辛虞帶著兩個宮女去了正殿。

她到的時候容貴嬪已經被送去了事先準備好的產房, 宮人們一片忙碌,燒熱水的燒熱水, 切參片的切參片, 因著平日調*教得好, 倒也不顯慌亂。

四位接生嬤嬤早已在長春宮住了些時日, 隨時準備迎接容貴嬪的臨盆。容貴嬪一被送回來便進了產房接生,方嬤嬤和煙草守在裏面, 另一位大宮女碧蘿則出來壓陣,招呼已經來到或即將來到的諸位貴人。

辛虞沒討嫌地試圖往產房進, 抻頭看了一眼, 問碧蘿:“娘娘情況怎樣?請太醫了嗎?”

碧蘿跳過前一個問題, 直接回答後面的:“回小主, 已經派人去請了,應該很快就會到。”

“可有檢查過娘娘摔倒的地方?好生生的怎麽會突然滑倒?”辛虞又問。

碧蘿眼神不著痕跡閃了閃,回道:“檢查過了。”卻沒說是否有不妥。

辛虞知道這宮裏水深,論心機論地位,她都無足輕重。該問的問過了,該提醒的也提醒了, 她便肅著臉安靜地立在一邊等待, 在心裏祈禱容貴嬪能平安生產, 盡量不給對方添麻煩。

不多時, 旁邊翊坤宮住著的嚴嬪和葉才人也到了, 和她們同住一宮的許貴人卻沒一起,大概是還在慈安宮沒來得及趕回。

嚴嬪臉上帶著些急色,一進來就問起容貴嬪的情況,不過問得比辛虞仔細些。待碧蘿一一回完話,她這才掃了眼屋中,見到辛虞,點了點頭以示招呼,轉頭又問碧蘿:“昭嬪身子未愈,怎麽也不搬把椅子來。”

“是奴婢疏忽。”碧蘿順著嚴嬪的視線望過去,反應過來,忙叫冬蕊去搬錦杌來,又福身向辛虞請罪,“小主恕罪。因心中記掛著貴嬪娘娘有些慌神,不想竟無意間怠慢了小主。”

到底是自家主子出了事,再鎮定也不若往常那般滴水不漏。辛虞覺得對方是真慌忘了,沒計較,搖頭表示無妨。

冬蕊很快搬來了兩個錦杌,辛虞和嚴嬪一人一個坐了。至於葉寶林,空間有限,一會兒還要陸續來不少人,只能委屈她站著了。

又過了會兒,翊坤宮後面壽昌宮住著的萬寶林也到了,例行問過容貴嬪的情況後支支吾吾說田嬪言道自己身子不適不便前來。

嚴嬪聽完立馬去看傷勢更重卻已然到場的辛虞,萬寶林見了,微垂下頭,面上浮現幾許尷尬。

恰在此時,被人一路拖著跑過來的太醫和陸昭儀前後腳趕至,解了她的圍。緊隨其後的,是面色肅穆的皇後

皇後進來什麽都沒問,直接去了產房。

容貴嬪鬢發淩亂俏臉蒼白,正咬著軟木在接生嬤嬤的指揮下調整呼吸,一個年近五旬的老嬤嬤以十分沈穩的聲音道:“娘娘盡量不要叫喊,省著些力氣,一會兒老奴叫您用力您再用力。”

她身下的褥子已然透濕了一片,縱使努力壓抑卻仍是不斷從齒縫間洩出細碎的痛吟。

皇後是生產過兩次的人,生大公主那次更是兇險萬分,見此情景心裏已有了些數,蹙著眉直接問已經寫好方子正候在屏風外的太醫:“貴嬪情況如何?”

這種緊要關頭太醫也不敢扯那些晦澀難懂的句子,硬著頭皮實話實說:“情況不大好,恐有難產之相。”

“催產藥吃過了嗎?”皇後又問。

“用過了。”這次回答的是方嬤嬤。似是怕容貴嬪聽到,她略微壓低了聲音,又急又快地說道:“娘娘滑倒後羊水便破了,只是產道開得十分艱難,至今只有四指,用了藥作用也不大。”

一旦羊水流盡,胎兒就會憋死在腹中,皇後神色凝重。可她待在這裏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反會讓人因心存顧忌不好施為,於是重新回到外面,在上首的椅子上落了座,問碧蘿:“派人通知陛下了嗎?”

碧蘿答:“回娘娘,第一時間便派人去了。”

皇後點點頭,對屋內差不多來齊了的眾妃嬪道:“容貴嬪還在生產,諸位妹妹就和本宮一起等等吧。”

眾人因是,俱是一臉擔憂緘默不語。至於有多少是真擔憂……

辛虞敢保證她是打從心底裏不願意見到和自己同住了小半年的鄰居失去孩子甚至一屍兩命。生命在她眼中,還沒那麽不值錢。

長平帝收到消息時,正在乾清宮同幾位大臣議事。

聽完劉全的匯報,他皺皺眉,耐著性子又聽了會兒,見始終沒個結果,丟下句話叫他們商議定了擬個折子給他過目,起身擺駕去了長春宮。

擡太監腳程極快,不出半盞茶輦禦駕便抵達長春宮正門。正巧王寶林由宮女撐著傘也剛到,見到長平帝,她眼睛一亮,盈盈行了個福禮:“嬪妾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長平帝一看到她這張美艷的臉就想起她曾做過那些事,又見她步態從容不像是一路匆忙趕至,心下不喜,理也未理,直接跨過門檻大步入內。

王寶林規矩得體的淺笑凝固在了臉上,半晌才僵硬地起身,努力調整出個憂心忡忡的表情跟進去。心中不解:自己一沒特意打扮過二沒在這種時候頂風給長平帝拋媚眼,怎麽就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長春宮正殿內已經或坐或站了不少人,除了拖萬寶林傳話不來的田嬪以及落在長平帝後面的王寶林,只剩下李容華、汪才人和許貴人沒有到。

一見長平帝進來,諸嬪妃齊齊行禮問安。長平帝揮揮手叫她們起身,誰也沒看,直接問皇後:“容貴嬪情況怎樣?”

“不是太好。”皇後實話實說,“臣妾剛進去看過,貴嬪這胎怕是有些艱難。催產藥已經用過,不太見效,若遲遲生不下來,就只能用虎狼之藥了。”

長平帝聽完眉心蹙得更緊,指了碧蘿,“去告知你們家娘娘,朕已經來了,叫她安下心,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要緊。”又問皇後:“貴嬪為何會滑倒,查過了嗎?”

“還不曾,”皇後搖頭,“臣妾不敢擅專,想等陛下來了給拿個主意。”

長平帝點點頭,徑直在皇後讓出的上首處坐了,沒再言語,待碧蘿從產房出來,才問:“現在怎麽樣了?”

碧蘿跑了趟產房,倒似稍微松了口氣,“回陛下,接生嬤嬤說,產道又開了兩指。娘娘胎位很正,只要再開四指便能順利生產了。陛下一來娘娘就有了起色,可見陛下命格貴重,有龍氣護佑。”

這是真有了起色還是怕陛下不留在這裏等容貴嬪生產特意如此說的?剛進門便聽聞此言的李容華挑挑眉,斂衽行禮,“嬪妾等來遲,望陛下皇後娘娘恕罪。”

長平帝一眼瞧見她身後同樣福身的汪才人,收回視線,淡聲道:“你們住的遠,晚些也情有可原,起來吧。”

立馬有人端了兩個錦杌上來,按位份放好。

長平帝轉頭又問碧蘿:“貴嬪出事時,你可在場?”

“奴婢在。”

“說說當時具體情況。”

“是。”碧蘿跪在地上,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道來,“近日雪災,娘娘每日都為災民抄經祈福。剛好抄了整十卷,娘娘看著雪不算大,便打算親自送去皇後娘娘那裏的小佛堂供在菩薩面前,求菩薩保佑雪停天晴,百姓早日度過難關。”

皇後頷首,“巳時初,容貴嬪的確來過本宮這裏送佛經。”

碧蘿又道:“回來的時候雪有些大,許是還未來得及清掃,地上積了一層。娘娘看天氣不好,積雪又不算深,沒叫人來掃,直接下了轎輦。誰知才行了不過兩三步便突然腳下一滑,奴婢等沒能拉住,讓娘娘仰面摔在了地上。”說到這裏,她用力在漫地的方磚上磕了個頭,“奴婢失職,請陛下和娘娘責罰。”

“責罰之事以後再說。你們可檢查了地面?有無找到導致貴嬪滑倒的原因?”長平帝一言直奔重點。

“檢查過了。”碧蘿再次一叩首,“當時方嬤嬤和煙草忙著去看娘娘的情況,奴婢留了個心,忙翻開積雪去查看地面,在雪下發現了一些圓潤的石子,上面還結了層冰。怕再有人滑倒,奴婢已經叫人將石子掃至墻邊,看起來了,陛下和娘娘可以派人前往一觀。。”

圓潤的石子,上面還結了冰,看過某傳的辛虞立馬小抽了口冷氣。

這手法怎麽這麽眼熟?是誰巧合地和編劇有了同樣的腦洞,還是古往今來,惡毒之人一樣面目可憎?

血淋淋的廝殺再度在自己面前上演,辛虞忍不住手心冒汗指尖發涼。

上首坐著的長平帝把眾人的反應全看在眼中,揚聲叫來劉全帶人隨碧蘿去查看。不多會兒,劉全捧了個托盤進來奉於帝後,上面幾顆鴿卵大小的圓潤石子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滾動,結了冰的表面微微反著光。

“就是這東西?”長平帝捏起一顆在手中,問。

碧蘿道:“回陛下,是。當時地上鋪了少說有十幾顆,均勻地分布在娘娘進宮門的必經之路上。”

長平帝垂眸看了下手中的石子。接觸到他指腹的溫度,表面的冰層已經開始融化,只是仍未觸即石子。

這樣厚又這樣光滑,怕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一遍遍滴水上去反覆冰凍才能有的,真是好玲瓏的心思!好狠毒的心思!

長平帝捏緊手中石子,冷聲吩咐:“把今日負責灑掃的全綁去慎刑司,嚴加審問。還有容貴嬪去坤寧宮到回來這段時間出入長春宮以及路過長春宮之人,一個個給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誰這麽大膽子,屢次向朕的龍嗣動手!”

綁去慎刑司?那地方進去一趟最少也得脫層皮,怕是即便並非那幾人所為,他們也落不得個好下場。

辛虞心內一陣陣發寒。

就在這一室緊張氛圍中,急匆匆從遠在東西六宮之外的慈安宮趕回的許貴人終於姍姍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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